我的母亲是一位坚韧的女子,六十年代的时候,她出生于一个大山中的小村落,是家里的最后一个孩子,排行老四,前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我的外婆眼睛看不见,也是一个苦了一辈子的人,在剩下母亲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以至于我和母亲谈起外婆的时候也都只是听别人说起的;外公更是一个劳苦里面顶天的男人,几乎以一己之力撑起这个家,饥荒的那几年,下田挖野菜,上山捋榆钱儿,想尽一切办法养活这一家的每一个人;跟母亲谈论起她小时候的生活,她也只是断断续续告诉我一些故事,我也只能用这些故事,拼凑出那个年代她的样子;

那时候的学校,学费是一块两毛五,这个数字是我的母亲亲口说出的,这个数字已经印象深刻到她的儿子都已经远过了她当是的年龄她还清楚的记得的程度,这一块两毛五的学费,终于桎梏着她只上了一年的学之后就只能回家帮忙,她告诉我,她在正在上课的时候,经常被外公叫去捡柴火,收红薯干儿,如果不回家,外公会亲自到课堂上把她揪回来,当然,这也源于我的外公有一些重男轻女的思想吧。那时候挣工分,生产队上会烙几张很大的饼,外公有时候就会趁着半夜赶紧撕上一块,伴着夜色拿回家,把还热乎的饼塞到还正在熟睡的孩子们手里,再赶紧赶回生产队。母亲回忆说那时候是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有东西吃,半睡半醒就把饼都吃掉了。那时候她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她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大姨,已经找到工作而且嫁人了,夏天的时候,大姨给她买了一双凉鞋,一双红色的塑料凉鞋,她在玩耍的时候,把一只凉鞋不小心掉进了河里,那时候正好才下过雨,河里长洪水,鞋子被瞬间冲走了,母亲穿着只有一只的凉鞋,一个人沿着这条河,走了六个多小时,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这些童年的事情母亲似乎都记忆犹新,穷苦家的孩子也没有更多的事情,除了帮家里干农活,就是想办法赚钱,上学的事情,就一直,搁置着,一直到如今。

相比之下,在那个年代我的父亲就已经幸福很多了,这就得益于我的太爷和爷爷,太爷原本是这一片的教书先生,多少有一些文化,识一些字,而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参了军,认识了大户人家的我的奶奶,很早就结了婚,由于爷爷参过军,打仗回来之后在乡里政府工作,一开始是做公社秘书长,后来做一些类似于现在民政局的事情,所以父亲小时候的生活,至少是吃穿不愁的。父亲告诉我说,那时候爷爷每周会从政府回家,有时候会带一个信封,父亲他们看到这个信封就很兴奋,因为信封里面是装的糖疙瘩儿,所以与我母亲相比,虽然父亲之比母亲大了一岁,这样的生活在当是已经算是非常优越了。在物质优越的情况下,我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文艺青年,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他会画画,铅笔素描非常棒,给我看过他给妈妈画的画,至少是我画不出来的,而且我并没有继承他的画画方面的艺术细胞,毛笔字就更不用说了,当年大字报,基本都是父亲代笔。父亲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村里免不了会有一些红白喜事儿,会有一些带着乐器的敲场面的人,他经常过去凑热闹,结果就是自己学会了笛子,笙和鼓,当然后来又自己学会了口琴,二胡。时至今日,父亲随手拿起一样乐器,都能演奏出像样的音乐。

他们两人的结合,并不是当时的包办婚姻,但也不是自由恋爱,算是介于两者之间吧,如果说起来那会是很长一段的故事。那时候母亲家的苦难,依旧没有减少很多,但是凭借着母亲坚韧的秉性,把这个家里收拾的越来越好。在这几十年的生活中,并没有把他们的爱情和理想消磨,虽然父亲是个理想主义者,但是生活的种种让他明白了为爱妥协,尤其是母亲和父亲先后经历过一场大病之后,人虽说是憔悴了许多,但是父亲和母亲的样子,好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崎岖的年代一样,他们的音容笑貌,否回荡在那个年代。

坚韧和自由,理想和向往,好像支撑父亲母亲一起携手走到现在的动力,没有那么辉煌,没有一眼万年的澎湃,依旧是那么平平淡淡,有次和父亲聊天,父亲说,别看你妈一天到晚唠叨我,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妈真的关心我,你看我不论啥样子,你妈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问过母亲,母亲说,你爸这种人离了我会生活不能自理,但是你爸也很会逗人开心,跟他一起生活也不会枯燥无味。我看过父亲给母亲画的那幅画,那幅画细腻到每个毛发都是飘动着的。我一直不能理解磕磕绊绊的婚姻怎么会走上好几十年,直到我经历了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失恋才明白,当爱情变成亲情的时候,生活只会让你越来越爱,你生命中的最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早就安置在你心中变成了你自己。